憑虛玉風（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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憑虛玉風（中）
嘻嘻哈哈玩鬧了一會兒，楊公子突然正色道：“關於這個妖邪，我倒有了些眉目，小芙，你要不要跟我去查證一番呢？”
我瞪大眼睛，問道：“什麽眉目？你快說說！”
楊公子沈吟道：“火神法力高強，極少會有失手，所以我猜這妖魔來頭不小，興許與那梵靈珠有關。”
我想起前幾日失竊的梵靈珠，心中更加惴惴不安，道：“那......你打算怎樣求證呢？”
“明堂中的神像猶在，如果他能鎮守梵靈珠多年，想來靈識未散，咱們或可以去問上一問。”
楊公子說著，握住我的手腕，化風直去明堂。
“楊公子......”我猶疑道。
“嗯？”
“之前我說話傷了你的心，很對不起。”
他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你不趕我走了？”
我當然舍不得他，於是小聲說：“你說的嘛，就算趕你也不會走的......不過，不許把我當作別人的替身啦！”
他寬容地笑笑道：“哪有這種事，大不了我以後少提就是了。”
—“幹脆就別提啦，早八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啦！”
——“那不成，八千年也得提，不讓我提，不如叫我死了算了。”
—“大笨蛋，那你幹脆守著那個芙蓉仙子過一輩子好了！”
——“我也是這麽想的呀！”
我非常憤怒，抗議道：“都說了我不是她的替身！”
楊公子笑嘻嘻地道：“當然不是，你是她的轉世。”
我說不過他，只好繼續生悶氣。
我們到了明堂，這裏即將成為武後洛陽神宮的一部分，年前被雷火損毀的部分正在修覆，幾個守衛正在門口站崗。
楊公子使了個瞌睡訣，那幾個守衛就原地打起了瞌睡。
我和楊公子進了明堂，這高二百九十四尺，闊三百尺。共三層，上為圓蓋，有條九龍作捧著的姿態，十分華麗。大堂鑄有一尊武皇巨像，底下刻有“聖母臨人，永昌帝業”幾個金字。
楊公子帶我繞過這巨像，在後堂一個小間中找到了那個被雷火毀壞的石像。
那石像與真人登高，道骨仙姿，盤膝而坐，面容祥和，雙目緊閉，因被雷火燒過，整尊石像微微發黑。
楊公子輕吐一口仙氣，石像粘了楊公子的仙氣，竟微微發光，爾後石像中竟出現一個人的虛影，那人緩緩睜開眼睛，只見他玄色道袍，清瘦如竹，鶴發童顏，眉宇間有著春風細雨的溫暖，也有著洞悉世事的通達。
他走到我面前，微微一笑，竟道：“芙姐姐，我們終於又見面了。”
芙姐姐？什麽意思？
那老道長見我一臉茫然，寬和地一笑，輕撫胡須道：“芙姐姐已轉世再生，自然不記得阿禦了。”
阿禦？我聽過這個名字……
“你是那個少年！”我沖口而出。
“芙姐姐仙去的時候，我確實年歲不大，”他緩緩閉上眼，嘴角微微露出懷念的笑容：“我本是越國王室之子，只因我叔父篡權，不得已流落他鄉，後被芙姐姐收養，芙姐姐與我祖上珩王有贈劍之誼，我們半是師徒半是姐弟。那時我年少輕狂，一心只想奪回王位，報殺父之仇，幸而得芙姐姐點撥才沈心學道……”
“慢！你說得可是玉芙？”楊公子忽然厲聲道。
那人也不惱，仍是微笑點點頭：“不錯，她本名玉芙。”
“絕不可能！玉芙既與你祖上阿珩有贈劍之誼，想來遇見你已是垂垂老矣，怎會與你情同姐弟？！”楊公子橫眉倒豎，厲聲喝問道。
那人問道：“仙尊可是姓楊？”
“是又如何？”楊公子忽然臉色慘白，神情大異，似乎正想到了什麽極為恐怖之事。
我見他這樣，心中不免疑竇叢生，想開口尋問，卻聽那老道點點頭道：“這便是了。”
說著，在自顧自舉起一只玉笛放在唇邊，輕輕吹響。
那玉笛鮮翠欲滴，上刻著一枚小小樹葉，我在夢中曾拿在手裏——那是玉芙的玉笛。
笛聲婉轉悠揚，哀戚動人。
是那首憑虛禦風……
隨著笛聲回蕩，四周的景色如螢火流轉，把我們拉進笛中的記憶……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“你究竟是哪裏來的妖魔？！”
這是一個局促但幹凈的小木屋，屋內桌椅塌臥一應俱全，桌上有些少女愛的精致擺件。
就在這麽個小小的巢裏，玉芙正舉劍直指楊公子的喉間。
“你覺得我是妖魔？那我可曾害你？”
那不是我熟悉的愛笑的楊公子，他眉頭緊鎖，眼神間露出幾分憤世嫉俗，嘴角帶著冰冷的傲慢。
“你不用花言巧語，你每每拿那些古怪的東西想騙我服下，是何用意？！”
玉芙眼神沒有一絲溫度，冷冰冰的讓人心寒，我真怕她會一劍刺下去。
“是何用意？哈哈哈！是何用意？”楊公子冷笑起來，如癲如狂，他忽然握住劍刃，一把將青冥劍奪來，那劍鋒只在他手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，連一滴血都沒有流。
楊公子慢慢把玩那把劍，絲毫不理會臉色蒼白的玉芙，他的手指在劍刃上的一片小小樹葉上輕輕劃弄，微笑道：“不過是把尋常寶劍，若是沒這小小樹葉，又怎會有斬妖除魔的威力。”
他說著，忽然把手心劍鋒上狠狠一劃，這回手掌上流出淡綠色的鮮血，那血液被吸入劍鋒之中，劍鋒上的小樹葉忽然精光大顯。
“不錯，我不是人類，那又怎樣，不配和你在一起麽？這麽久以來的陪伴，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心麽？！”
他說完這句話，忽然把青冥劍一丟，向前大踏兩步，一把將玉芙摟在懷裏，瘋狂地親吻過去。
玉芙跟我長著一樣的臉，這下子真瞧得我面紅耳赤，這楊公子也太無禮了，我忍不住狠狠瞪了身邊的楊公子一眼，卻看他滿眼是淚，似有說不盡的悲傷絕望。
玉芙是個剛烈的姑娘，她扯下頭上發簪，狠狠向楊公子肩膀刺去。楊公子看著深沒肩膀的發簪，似是看到一個世上最可笑最可悲的東西，他流著淚發出苦笑，連我都忍不住跟著傷心。
“難道就沒有一刻，讓你想要陪我共度一生？”他終於脫了力，神情間流露出無限的空虛，他沒有等待她的回答，他拖著腳步一步一步離開她，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。
他離開許久，那個玉芙始終站在原地，她低著頭，仍是那副不悲不喜安安靜靜地樣子，她一個字也沒有說，一滴淚也沒有流。或許她從小漂泊，早就習慣了無人相伴，無人訴說的滋味。
她伸出手去，拿起桌上的一個小泥人，那泥人有幾分像她，或許是那個剛剛離開的人送給她的。
一滴眼淚滴落下來。
“相伴……一生麽……”
她喃喃說著，從桌上撿起一顆靈芝仙草，慢慢放進口中。
“不！不！不可能！不可能！不可能！”
楊公子忽然大呼大叫道，他悲痛欲絕，如瘋如魔。我叫他，他也如聽不見一般大放悲聲，我拼命想抱住他，他卻掙開了我化成一股狂風消失了。
我怔在原地，不知該如何是好，楊公子究竟是怎麽了，那個玉芙吃下的究竟是什麽？
那笛聲並沒有因為楊公子的離開而停止，我看見那個玉芙就這樣，一個人走過春夏秋冬，看過烈日朝陽，行過山川湖海。她沒有親人，沒有朋友，相伴的唯有一條青龍。無人伴以琴，無人伴以酒，她仍是那副不愛笑的模樣，仍是不愛說話。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，她的容貌一點都沒有改變，但是那個想要與她相伴一生的人卻再也沒有出現。
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……”我喃喃自語：“難道你就一次都沒回來看過她麽……”
玉芙後來終於遇見了流亡的阿禦，她或許從他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，同樣是落魄貴族，同樣是眾叛親離。
真可憐。
“跟我走吧，我們結個伴。”
後來有一個名為宿殃的妖魔橫空出世，它因人類惡念而生，從罪孽中吸取力量，他將瘟疫、貪婪、殺戮散布於世間，眾生越是苦厄，他就越是強大。
玉芙畢竟只是個凡人，要想以凡人之力抗衡魔王，哪有那麽容易。
在一次交鋒中，玉芙和阿禦都受了重傷，阿禦因著玉芙保護僥幸不死，玉芙得仙草庇佑死而覆生。
飛霜卻再也不能回來了，那個與她相伴多年的飛霜，在宿殃的重創下以口含著不省人事的阿禦和玉芙逃離，最終耗盡最後一口氣而亡。
那是玉芙唯一的朋友……
“芙，我們獄龍一族久居冥界地獄之底，那裏沒有鳥語花香，沒有風花雪月，只有燃不盡的烈火。我們獄龍都是雙角，只有我出生便是單角，從小同齡的小龍都排擠我，連父母都以我為恥。我成年後，逃離了地獄，到得人世遇見了你，成為了一生的好友，或許你覺得你的一生非常孤獨，但我卻因為遇見了你才感受到活著的意義。芙，不要流淚，不要害怕，你還會遇見陪伴你的人，人世漫漫，你不會一直孤獨。我死以後，請你照顧我的孩子，或許它想回到故鄉，那也拜托你了……”
玉芙含淚送走了她，她的身影在蒼茫大地間顯得那樣渺小，她小心翼翼接過飛霜留下的龍蛋，眼淚一顆一顆滴在那上面，她輕輕將它擦凈好好的收在懷裏。
但是玉芙並沒有按照飛霜期望的活那麽久，長期的漂泊讓她疲憊不堪，在與宿殃的下一次交鋒中，玉芙逼出體內的仙草，那仙草長久以來已凝成一顆靈珠。她念動口訣，用盡生平法力，將宿殃困於靈珠之中。
“芙姐姐！”
玉芙沒了仙草，她以極快地速度衰老，頭發漸漸斑白脫落，身軀漸漸佝僂變形，皺紋和斑塊爬上她的皮膚。
若是比美人遲暮更加殘忍的，大約就是眼睜睜看著紅顏枯骨。
“阿禦，芙姐姐不能再陪著你了，繼續封印這顆靈珠的重擔就要交給你，希望你可以在未來找到徹底消滅他的辦法。”
她難得露出釋懷的笑容，像一個疲憊的旅人終於可以休憩般滿足。
“玉笛和青冥劍都留給你，這一次我該啟程去黃泉了。”
她抱著飛霜留下的龍蛋，溫柔撫摸著阿禦的頭，阿禦不敢看她老去的臉，流著淚接下那封印宿殃的靈珠。
“芙姐姐，你放心，阿禦會一直看護好這枚靈珠。”阿禦泣不成聲，說話都哽咽。
玉芙緩緩坐下，阿禦見她已力不從心，趕忙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。
玉芙溫柔的眼光凝視著遠方，似乎回憶著過往：“我這一生也算積德行善，若有來生，希望能做個普通姑娘，也不知道閻君能否準了我這心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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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公子沈吟道：“火神法力高強，極少會有失手，所以我猜這妖魔來頭不小，興許與那梵靈珠有關。”
我想起前幾日失竊的梵靈珠，心中更加惴惴不安，道：“那......你打算怎樣求證呢？”
“明堂中的神像猶在，如果他能鎮守梵靈珠多年，想來靈識未散，咱們或可以去問上一問。”
楊公子說著，握住我的手腕，化風直去明堂。
“楊公子......”我猶疑道。
“嗯？”
“之前我說話傷了你的心，很對不起。”
他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你不趕我走了？”
我當然舍不得他，於是小聲說：“你說的嘛，就算趕你也不會走的......不過，不許把我當作別人的替身啦！”
他寬容地笑笑道：“哪有這種事，大不了我以後少提就是了。”
—“幹脆就別提啦，早八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啦！”
——“那不成，八千年也得提，不讓我提，不如叫我死了算了。”
—“大笨蛋，那你幹脆守著那個芙蓉仙子過一輩子好了！”
——“我也是這麽想的呀！”
我非常憤怒，抗議道：“都說了我不是她的替身！”
楊公子笑嘻嘻地道：“當然不是，你是她的轉世。”
我說不過他，只好繼續生悶氣。
我們到了明堂，這裏即將成為武後洛陽神宮的一部分，年前被雷火損毀的部分正在修覆，幾個守衛正在門口站崗。
楊公子使了個瞌睡訣，那幾個守衛就原地打起了瞌睡。
我和楊公子進了明堂，這高二百九十四尺，闊三百尺。共三層，上為圓蓋，有條九龍作捧著的姿態，十分華麗。大堂鑄有一尊武皇巨像，底下刻有“聖母臨人，永昌帝業”幾個金字。
楊公子帶我繞過這巨像，在後堂一個小間中找到了那個被雷火毀壞的石像。
那石像與真人登高，道骨仙姿，盤膝而坐，面容祥和，雙目緊閉，因被雷火燒過，整尊石像微微發黑。
楊公子輕吐一口仙氣，石像粘了楊公子的仙氣，竟微微發光，爾後石像中竟出現一個人的虛影，那人緩緩睜開眼睛，只見他玄色道袍，清瘦如竹，鶴發童顏，眉宇間有著春風細雨的溫暖，也有著洞悉世事的通達。
他走到我面前，微微一笑，竟道：“芙姐姐，我們終於又見面了。”
芙姐姐？什麽意思？
那老道長見我一臉茫然，寬和地一笑，輕撫胡須道：“芙姐姐已轉世再生，自然不記得阿禦了。”
阿禦？我聽過這個名字……
“你是那個少年！”我沖口而出。
“芙姐姐仙去的時候，我確實年歲不大，”他緩緩閉上眼，嘴角微微露出懷念的笑容：“我本是越國王室之子，只因我叔父篡權，不得已流落他鄉，後被芙姐姐收養，芙姐姐與我祖上珩王有贈劍之誼，我們半是師徒半是姐弟。那時我年少輕狂，一心只想奪回王位，報殺父之仇，幸而得芙姐姐點撥才沈心學道……”
“慢！你說得可是玉芙？”楊公子忽然厲聲道。
那人也不惱，仍是微笑點點頭：“不錯，她本名玉芙。”
“絕不可能！玉芙既與你祖上阿珩有贈劍之誼，想來遇見你已是垂垂老矣，怎會與你情同姐弟？！”楊公子橫眉倒豎，厲聲喝問道。
那人問道：“仙尊可是姓楊？”
“是又如何？”楊公子忽然臉色慘白，神情大異，似乎正想到了什麽極為恐怖之事。
我見他這樣，心中不免疑竇叢生，想開口尋問，卻聽那老道點點頭道：“這便是了。”
說著，在自顧自舉起一只玉笛放在唇邊，輕輕吹響。
那玉笛鮮翠欲滴，上刻著一枚小小樹葉，我在夢中曾拿在手裏——那是玉芙的玉笛。
笛聲婉轉悠揚，哀戚動人。
是那首憑虛禦風……
隨著笛聲回蕩，四周的景色如螢火流轉，把我們拉進笛中的記憶……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“你究竟是哪裏來的妖魔？！”
這是一個局促但幹凈的小木屋，屋內桌椅塌臥一應俱全，桌上有些少女愛的精致擺件。
就在這麽個小小的巢裏，玉芙正舉劍直指楊公子的喉間。
“你覺得我是妖魔？那我可曾害你？”
那不是我熟悉的愛笑的楊公子，他眉頭緊鎖，眼神間露出幾分憤世嫉俗，嘴角帶著冰冷的傲慢。
“你不用花言巧語，你每每拿那些古怪的東西想騙我服下，是何用意？！”
玉芙眼神沒有一絲溫度，冷冰冰的讓人心寒，我真怕她會一劍刺下去。
“是何用意？哈哈哈！是何用意？”楊公子冷笑起來，如癲如狂，他忽然握住劍刃，一把將青冥劍奪來，那劍鋒只在他手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，連一滴血都沒有流。
楊公子慢慢把玩那把劍，絲毫不理會臉色蒼白的玉芙，他的手指在劍刃上的一片小小樹葉上輕輕劃弄，微笑道：“不過是把尋常寶劍，若是沒這小小樹葉，又怎會有斬妖除魔的威力。”
他說著，忽然把手心劍鋒上狠狠一劃，這回手掌上流出淡綠色的鮮血，那血液被吸入劍鋒之中，劍鋒上的小樹葉忽然精光大顯。
“不錯，我不是人類，那又怎樣，不配和你在一起麽？這麽久以來的陪伴，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心麽？！”
他說完這句話，忽然把青冥劍一丟，向前大踏兩步，一把將玉芙摟在懷裏，瘋狂地親吻過去。
玉芙跟我長著一樣的臉，這下子真瞧得我面紅耳赤，這楊公子也太無禮了，我忍不住狠狠瞪了身邊的楊公子一眼，卻看他滿眼是淚，似有說不盡的悲傷絕望。
玉芙是個剛烈的姑娘，她扯下頭上發簪，狠狠向楊公子肩膀刺去。楊公子看著深沒肩膀的發簪，似是看到一個世上最可笑最可悲的東西，他流著淚發出苦笑，連我都忍不住跟著傷心。
“難道就沒有一刻，讓你想要陪我共度一生？”他終於脫了力，神情間流露出無限的空虛，他沒有等待她的回答，他拖著腳步一步一步離開她，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。
他離開許久，那個玉芙始終站在原地，她低著頭，仍是那副不悲不喜安安靜靜地樣子，她一個字也沒有說，一滴淚也沒有流。或許她從小漂泊，早就習慣了無人相伴，無人訴說的滋味。
她伸出手去，拿起桌上的一個小泥人，那泥人有幾分像她，或許是那個剛剛離開的人送給她的。
一滴眼淚滴落下來。
“相伴……一生麽……”
她喃喃說著，從桌上撿起一顆靈芝仙草，慢慢放進口中。
“不！不！不可能！不可能！不可能！”
楊公子忽然大呼大叫道，他悲痛欲絕，如瘋如魔。我叫他，他也如聽不見一般大放悲聲，我拼命想抱住他，他卻掙開了我化成一股狂風消失了。
我怔在原地，不知該如何是好，楊公子究竟是怎麽了，那個玉芙吃下的究竟是什麽？
那笛聲並沒有因為楊公子的離開而停止，我看見那個玉芙就這樣，一個人走過春夏秋冬，看過烈日朝陽，行過山川湖海。她沒有親人，沒有朋友，相伴的唯有一條青龍。無人伴以琴，無人伴以酒，她仍是那副不愛笑的模樣，仍是不愛說話。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，她的容貌一點都沒有改變，但是那個想要與她相伴一生的人卻再也沒有出現。
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……”我喃喃自語：“難道你就一次都沒回來看過她麽……”
玉芙後來終於遇見了流亡的阿禦，她或許從他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，同樣是落魄貴族，同樣是眾叛親離。
真可憐。
“跟我走吧，我們結個伴。”
後來有一個名為宿殃的妖魔橫空出世，它因人類惡念而生，從罪孽中吸取力量，他將瘟疫、貪婪、殺戮散布於世間，眾生越是苦厄，他就越是強大。
玉芙畢竟只是個凡人，要想以凡人之力抗衡魔王，哪有那麽容易。
在一次交鋒中，玉芙和阿禦都受了重傷，阿禦因著玉芙保護僥幸不死，玉芙得仙草庇佑死而覆生。
飛霜卻再也不能回來了，那個與她相伴多年的飛霜，在宿殃的重創下以口含著不省人事的阿禦和玉芙逃離，最終耗盡最後一口氣而亡。
那是玉芙唯一的朋友……
“芙，我們獄龍一族久居冥界地獄之底，那裏沒有鳥語花香，沒有風花雪月，只有燃不盡的烈火。我們獄龍都是雙角，只有我出生便是單角，從小同齡的小龍都排擠我，連父母都以我為恥。我成年後，逃離了地獄，到得人世遇見了你，成為了一生的好友，或許你覺得你的一生非常孤獨，但我卻因為遇見了你才感受到活著的意義。芙，不要流淚，不要害怕，你還會遇見陪伴你的人，人世漫漫，你不會一直孤獨。我死以後，請你照顧我的孩子，或許它想回到故鄉，那也拜托你了……”
玉芙含淚送走了她，她的身影在蒼茫大地間顯得那樣渺小，她小心翼翼接過飛霜留下的龍蛋，眼淚一顆一顆滴在那上面，她輕輕將它擦凈好好的收在懷裏。
但是玉芙並沒有按照飛霜期望的活那麽久，長期的漂泊讓她疲憊不堪，在與宿殃的下一次交鋒中，玉芙逼出體內的仙草，那仙草長久以來已凝成一顆靈珠。她念動口訣，用盡生平法力，將宿殃困於靈珠之中。
“芙姐姐！”
玉芙沒了仙草，她以極快地速度衰老，頭發漸漸斑白脫落，身軀漸漸佝僂變形，皺紋和斑塊爬上她的皮膚。
若是比美人遲暮更加殘忍的，大約就是眼睜睜看著紅顏枯骨。
“阿禦，芙姐姐不能再陪著你了，繼續封印這顆靈珠的重擔就要交給你，希望你可以在未來找到徹底消滅他的辦法。”
她難得露出釋懷的笑容，像一個疲憊的旅人終於可以休憩般滿足。
“玉笛和青冥劍都留給你，這一次我該啟程去黃泉了。”
她抱著飛霜留下的龍蛋，溫柔撫摸著阿禦的頭，阿禦不敢看她老去的臉，流著淚接下那封印宿殃的靈珠。
“芙姐姐，你放心，阿禦會一直看護好這枚靈珠。”阿禦泣不成聲，說話都哽咽。
玉芙緩緩坐下，阿禦見她已力不從心，趕忙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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